作者:苏静字数:153308 yZWnxHpb.png. 点击看大图第一章分别就是这样,秦小雨用左手轮换着指尖偷偷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脸越过梁安妮的发梢,拧向舷窗外,看一片片橘黄的灯光从模糊转为清晰,再渐次模糊,就像雨水混合著悲伤,不断浸透以及冲刷整个世界似的,那样的不容言说又躲不开。其实并没有下雨,但到处都湿哒哒的,整个人也像一件刚从水盆里捞出来的衣服,重重地下垂着,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往外渗透一种叫做难过的、水一样的物质,滴滴答答地……但,总有流尽水分轻盈干燥的一天吧。秦小雨的右手被Robert轻轻握着。他一直很沉默,从下了梁晨的车之后,他就一直远远地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样子。当然也的确和自己的关系不大,秦小雨在和自己的丈夫梁晨道别,梁安妮和他的爸爸梁晨道别,他们三个人在哭自己的悲喜离合,而他只是站立在前方的一棵树,或者一个小木屋,即将接纳秦小雨和梁安妮暂时避居,不管那个屋棚下会不会有爱情的暖光,之后,他也会像梁晨这样,抱着秦小雨舍不得分开?甚至,也流着眼泪?Robert不愿意想这个,还有至少两年的时间可以先挥霍这貌似借来的感情,和借来的女人,那就先挥霍吧。所有的人中间,目前只有他的状态是没有失去,只有他没有权利说什么,但最后,所有人的团聚之后,就只剩他一个人的失去了,而且那个时候,可能都没有人陪着他难过……他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他们,觉得这一幕不过是自己人生某阶段的提前预演罢了。秦小雨还在偷偷地哭,她没有大张旗鼓地使用纸巾,也没有抽泣。她忍住自己不抱梁安妮入怀,那样,6岁的梁安妮一定会扬起笑脸问:「妈妈,你怎么哭了?你不是说我们会住在一个漂亮的有着游泳池的房子里吗?那里冬天也会开很多花儿吗?」她其实并不想带着过多的悲伤投入另一段生活。不管怎么说,飞机起飞的一刹那,也将是自己人生的一个新阶段,甚至可以说是感情的一个新阶段。单是那些噗噗噗像泉水一样、不断滋生的新鲜感就能弥补一切的失意和悲伤。只有梁晨,是实实在在的把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口,生生割下来两块肉,只有他,在忍受着血淋淋的失去的痛,忍受着心的空缺。他几乎找不到可以疏解的方式。是的,梁晨看着秦小雨和安妮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那里后,一个人慢腾腾地挪到停车场,他打开车门,在车子里抽了五根已经戒了10年的烟,抽到自己忍不住一阵剧烈地咳嗽为止。梁晨就在车内的烟雾缭绕中启动了汽车,那时,手机屏幕上也出现了一大段字:「宝贝,我看到你买烟了,戒了那么多年,不要借口难过再抽了好吗?我爱你,我们永远爱你,起飞了,我会每天每天每时每刻和你联系的。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为了我们安妮,一起忍耐吧,时间会过去的很快的,只有两年,而且,中间我还可以和安妮一起回来看你。别太难过,别哭,好吗?爱你。」梁晨终于忍不住泪水滂沱。车子行使在北京的六环上,梁晨可见头顶起起落落的飞机,都闪烁着神秘而遥远的光,那里载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在世界各地上演着不同版本却情节类似的故事……他以前和秦小雨恋爱时最恨火车站和机场这种地方,因为分离似乎永远比相聚多。梁晨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让另外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去生活,去换取澳洲的身份。如果单单是一桩交易也好,到时候钱清了,这事也就两清了,可偏偏,梁晨看到Robert是喜欢秦小雨的,他的喜欢那样隐忍和压抑,他在机场整个把自己表现得像一个陌生人,和每个人都是礼貌客气,对秦小雨也不例外,拿行李的时候也是很礼貌地对秦小雨说「请让我帮你拿吧。」但是,如果Robert不喜欢秦小雨行吗?找个谁都不了解的男人,就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交出去,那怎么行?万一他打她呢?就是不打,只要让她受委屈也不行啊!所以综合比较下来,还是Rorbert比较能让梁晨心安,至少这个洋鬼子会流利的中文,至少他喜欢秦小雨,他一直对安妮也不错,而且事后说好了只有3万澳元的费用,这是找中介办结婚移民价格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况且,这种出自于一半真实的结合,大概也是最容易获得身份的有效保证吧。想到这里,梁晨常常吁了口气,鼻腔里挤出两个字:「忍了!」在飞机起飞前十分钟,秦小雨用左手给梁晨编了一个短信,那每个字像要了命似的疼,一个个从心底里抽离出来。编完短信,这次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再顺势讲眼泪抹在粉色的丝巾上,她依然需要掩饰……她不想给robert一个悲戚戚的开始。然后,她牵起安妮的小手,语音囔囔地,她指着地面上一辆辆疾驰的车子,对安妮说:「你爸爸的车子应该就是那个。」安妮问:「哪个?」秦小雨说:「就是开的比较慢的那个。」安妮问:「是怕超速吗?」秦小雨说:「是的吧,也许还想看见咱们起飞呢。」其实,秦小雨知道往往这个时候,梁晨的车速一定都很高,她好担心他……如果真的是很慢的车速,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怕回到没有自己和孩子的家,虽然那个家在自己离开之前的一周里,她就把所有的地方擦洗过一遍,厨房里一尘不染,衣柜里井井有条,她告诉梁晨他的内裤在哪个抽屉里,袜子又在哪里,衬衣全部熨烫好,按照颜色深浅排列好,裤子也是。好多都是他们上周一起买的,她总是担心他洗衣服不及时,没得换。她也叮咛了他一定要把袜子和内裤分开来洗,如果实在懒得手洗,袜子和牛仔裤等一起洗,内衣裤和床单等一起洗……梁晨听她叮咛完毕后其实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太整齐了我都不敢动。」唉,眼泪又掉落了几滴,她把右手从Robert的手里抽出来,擦了擦眼泪。然后回过头红着眼睛对Robert说:「对不起。」Robert抿着嘴唇,嘴角上扬了下,用温柔的蓝眼睛看了看秦小雨,并没说什么。他明白秦小雨和梁晨的12年的感情堆积起来不容易,何况他们还有自己的孩子,漂亮的安妮公主。嗯,Robert总是叫她安妮公主,这让小孩子开心地像一个彩色的小风车,总是欢快地转动着。而自己和秦小雨这样,因利益结合起来的,像一堆散着的木屑,一小堆,风一吹,就散了。也许还像露水,中国有句俗语叫露水情缘,大概,他们一开始就是这样吧。所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无法承诺什么的一段生活,Robert感觉到一阵困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接受帮助秦小雨做这件事,难道只是想光明正大地占有她两年?自己这样一个恐惧婚姻的人,也许两年是最好的吧,刚好占据了对一个人感情的狂热期,也就是说等不及厌倦,就可以分开了。看起来似乎不错。至于钱,Robert没想太多,要不要都可以,如果给钱可以让秦小雨和梁晨更安心的话,何乐而不为?机舱的关了一部分灯,Robert对秦小雨说:「跟孩子能睡就睡吧,要十三四个小时呢。还有,你可以靠着我。」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秦小雨说:「没事,让她先看会动画片,等她累了,一起睡。」「好吧,」Robert说,「那我看会书陪你们。」说着他拿出来一本英文书。秦小雨看不懂是什么书,只是感叹了句:「唉,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看懂英文书啊。」Robert说:「别着急,说好了我教你的。」秦小雨一阵伤感,因为她对梁晨也这么说过,她说:「以后我每天学英文的时候,你也一起学,要不然以后真的要生活在澳大利亚,你就是聋子和哑巴了……说好了Robert教我,我教你。「嗯。秦小雨忍着眼泪点了点头。那时梁晨也嗯了一声,她当时还不高兴,觉得梁晨的学习态度不够积极。Robert开始很认真地阅读了,就好像秦小雨和梁安妮不存在似的。机舱里一直都很安静,看书的看书,看影片的看影片,睡觉的睡觉,秦小雨的耳膜已经失压很严重,飞机的轰鸣声渐渐遥远起来,她感觉,自己的一切过往,都仿佛被推的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像计划结婚移民的时候那样,她和梁晨都是激动和乐观的,是被未来鼓舞的,事到临头,才发觉,离别沉重到压倒了一切的一切,想象和现实的差距真的这么悬殊。秦小雨张了个口,飞机的轰鸣声再次近距离地袭来。Robert的体温隔着不厚的衣服,慢慢地传导过来。秦小雨想:我真的要过上一种规律的,早睡早起,早餐有三明治和麦片粥的日子了么?真的会习惯卧室没有电视,书房外就是一片花园,后院有蓝色游泳池的日子了么?或者,真的会与身边这个尚且陌生,却有着健壮体魄旺盛毛发的男人,在清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互相亲吻着道早安了么?有了他,我会把梁晨放在心的哪个位置?他们两个在我心里会不会暗自争夺地盘?而我,能很好地平衡这些吗?秦小雨又想:我得去先买两个本子,我要亲自记录下来两个并行的日记,一个是给梁晨的,给他分享我的每一天,就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一本是给robert的,作为分别得礼物,告诉他我也是认真对待和他的一分一秒的……这样想着,秦小雨内心有略略有了点兴奋似的,就像生活里真的同时绽开了一朵红玫瑰和一朵白玫瑰一样,充满了令人期待的芬芳。第二章断断续续的睡眠,愈外将这十三四个小时拉长了似的,秦小雨的内心一直在和自己说话,在和梁晨说,甚至和身边闭着眼睛安静呼吸的Robert说,也和半靠在自己怀里的安妮说。她不知道要用多久和怎样的方式才能把自己的内心梳理清整。有一阵子睡着了,她也靠在了Robert的肩上,但突然又惊醒,赶紧坐直了身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她怕自己的口气渐渐不够清新,也怕睡得太香会有鼾声,或者流口水到他的肩上……他会介意的吧?至少他不会像梁晨那样,会在清晨一睁开眼就无所顾忌地亲吻,会录下她偶尔的轻微鼾声等她醒来给她看,若看到她流口水,则会一动不动地保持她香甜的睡眠……他不是梁晨。他们虽然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事实上的亲密极其有限,除了那次在Robert公寓楼梯里……秦小雨想到此,回头着意地看了他一眼,的确,他是帅气的,某时的沉静使他蓝色的眼眸更透出一股诗人的忧郁,而且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秦小雨觉得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像得到了许多纯净的诗句,句句情感饱满,不染凡尘。这个英裔的澳大利亚人,在中国工作生活了将近十年,却一直独身。秦小雨曾问过他为什么不结婚,他给她的答案很有趣,他说:「我怕爱不了那么久,还要捆绑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太长。」秦小雨说:「可是白头偕老多好,两个人互相依靠互相取暖,你不想有吗?」「能白头到老的人,肯定都是忍受或者宽容了生活里的各种变故的,不是那么简单呢。」好吧,也许。秦小雨大致猜出来Robert更喜欢和自己的这种合约方式和原因了,好合好散,规规矩矩,只消耗两个男女在一起的最好时光,就像你喜欢京都高台寺的樱花,你只需要春季前往那里就好了,而不必一年四季地耗时去等。也像挑拣一本自己喜欢的书,读完了就好,至于以后赠人存留或者丢弃,都不重要,也许有些书,乍看愉悦,并不值得第二次玩味……想到此,秦小雨无奈地摇摇头。飞机已经广播再有半个小时就要降落了,乘客们纷纷打开舷窗,秦小雨一手捂着按你的眼睛,一手推开了旁边的舷窗,瞬间看到一片云海。你看,人就是这样茫然漂流的。你此刻真的不知东南西北,也不知高低深浅,你随着浮云颠簸起伏。梁晨不知道会不会惓到睡着,或者拿着手机紧盯这架飞机的航线?看它如何跨越太平洋,又怎样从澳大利亚广袤的陆地上空飞行?感受他的妻女那样快那样快地和自己天各一方?秦小雨眼眶又不由得一湿。Robert醒了,对秦小雨笑了笑,问:「还好吗?饿吗?」「还好。」机上的两餐饭真的太难吃了,和方便面比都是天上地下,如果梁晨在身边,她会实打实地说:「难吃死了,好想吃一碗辣辣的方便面啊。」可是Robert大致是没有心情接受她的小小不满的。「这里是冬天,今天温度最高18,室外温度13,待会出去你需要和孩子加件外套。」「好的。你休息的怎样?」秦小雨问。「一般,回家我们得先简单收拾下,洗个澡,大家一起补一觉。」「好的。」秦小雨说着好的,心里却开始咯噔一下……到家后怎么休息呢?是的,秦小雨的意思是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一个房间,让孩子一个房间?这该怎么跟孩子解释?之前和孩子也只是笼统地提到要到澳大利亚来上学,他们会住在这位叔叔的家里,被这位叔叔照顾,至于结婚什么的,都是悄无声息办的,秦小雨和梁晨一直觉得还是先别告诉孩子,等不得不说的时候再考虑告诉她的方式。秦小雨皱了皱眉。她何尝不知道单身多年的Robert其实是很渴望和她共处一室的,虽然他也没多少机会表达,一直大家谈的都是合约的细节,比如生活在一起生活费怎样计算,还要不要秦小雨出房租,孩子的教育费除了公费的部分剩下该怎样,家务分担该怎样?若秦小雨外出打工,两个人各自的收入是否互不相扰等等。但是,那天在楼梯口,Robert已隐晦地表达了一切。是的,他是渴望她的。而她,内心似乎也涌动着这样的暗流。那是他们在梁晨的陪伴下领取结婚证的那天,因为是生活的一个转折的开始,秦小雨深深记得那天是雨后一个难得的晴天,一周雾霾之后的第一个大晴天,微博微信上所有人的都在傲娇地从不同角度晒着帝都的天气,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因为平日被世界各地的蓝天白云困扰太久。那天是6月6日。梁晨不止一次拿那一天的日期说事,说好遗憾没选在6月9号,可以预示着你俩性爱甜蜜什么的。秦小雨体会的到梁晨每个字后面的潭水一样深彻的酸意。她说:「6月6号不是我们说好的么,预示着我们的一切计划都会顺利进行啊。别再贫了,我身是你的身,心是你的心,别人最多也就是个借用,放心好了,一定会完璧归赵的。「那天上午和梁晨领了离婚证,两人还在惊诧离婚证也是红色的时候,预约下午和Robert领结婚证的时间就又到了,为了避免同在一家婚姻登记处办理尴尬,结婚证的领取他们选择在Robert工作的那个区进行办理。完了三个人怀揣了两本离婚证和两本结婚证一起吃了顿饭。吃饭的过程中还是在谈论秦小雨到了澳大利亚后的生活设定。梁晨说:「我不希望她们受苦,孩子上学,小雨也能上学最好,我不想让她出去打工,端什么盘子啊的,生活费我每月按时给你,房租你看我们给你多少合适?」Robert说:「生活费其实都不用的,孩子每周会领取近两百澳元的补助,应该也就够他们的吃喝了,房租不用给,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让移民局有怀疑的事,就当真的是一家人吧。」秦小雨是很欣赏Robert和梁晨说话时小心的态度的,他总是不羁越他的临时丈夫的位置,说话很照顾梁晨这个从形式上已经失去一切的男人。「那小雨,你没事就多做点家务,也算是给人家的补偿。」梁晨握了握秦小雨的手,温柔地叮咛着。「我会的。」小雨说。「没关系,家务也可以一起做。偶尔我也喜欢做饭,洗衣服有洗衣机,熨烫衣服我喜欢自己来,清理游泳池和割草,她也做不来。」Robert的话给梁晨许多安慰的同时,也给了他一点担心。爱情不可怕,来的快来的猛,去的也快也决绝,但温情很可能会让一个女人陷进去,这大致也是婚姻能长久的一个重要原因。除了彼此陪伴的习惯。嗯,他们也会一天一天地习惯的。唉……想到此,梁晨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三个人不知滋味地吃完那顿饭后,又磨蹭着喝了几壶茶,梁晨是想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细节都和Robert说清楚,有些重要的,也写进了简单的合约里,比如说秦小雨可以和Robert有实质性的性接触,但不可以有孩子;比如说他们可以住在一起,但需要先安抚好孩子,至少给孩子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说Robert不可以干涉秦小雨和梁晨的任何联系与交往;比如说Robert和秦小雨不可以在这两年之内和别的异性有染,否则会很不利于这个计划的顺利实施……至于梁晨,他就只对秦小雨说了一句话:「小雨,我这两年时间里只做两件事,一件事是挣钱给你们,另一件事就是等你们。」秦小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Robert为了缓解气氛,也如法炮制地说了一句话,他说:「这两年时间里我也只做两件事,一件是照顾好小雨和安妮,另一件是让他们顺利成为澳大利亚的永久居民。」他的话换来了梁晨的一个握手言谢。三个人那天下午和和气气的,这种和气的底层,其实涌动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一种是Robert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一种是梁晨对即将空缺的生活的忍耐和不安,还有就是秦小雨对新生活转轨所产生的茫然——两个男人之间的,两种生活之间,那不是走几个台阶就可以简单跨越的,也不是滑滑梯,就可以顺顺溜溜地过度的。感觉前路其实遍布着两种感情繁复的荆棘。喝完茶,送Robert回家,在Robert下车的时候,梁晨说了句:「你送送他。」秦小雨很感激梁晨有限的自私里透出的宽容,毕竟,这是Robert初婚的第一天,他不能和新娘子入洞房也罢,两人至少该有一点时间的独处的。Robert虽然什么也没说,是的,他连结婚第一天两个人是否在一起都没有要求,他觉得,在时间上挣早晚,有些太孩子气。秦小雨和Robert走进公寓楼,站在电梯前,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直在往上跳跃,两人想,这个送别如果按照这个数字来计算的话,加上道别的几句话,上下也不过两三分钟。这可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和丈夫的第一天。正在暗自思忖的时候,Robert突然拉起秦小雨的手,推开电梯一旁的楼梯门,他边走边说:「我们一起爬楼梯到八楼吧,你累了我可以背你。」秦小雨蓦然地一阵感动。是的,猪八戒背媳妇的典故没由来地闯入大脑,Robert应该不知道,但他却也笨笨地想到了做到了。他拉着她的手,爬到四楼的时候,秦小雨就不得不停下来,手按着胸口喘气。来,我抱你。当背变成抱的时候,秦小雨又想起入洞房的画面,总是丈夫抱着头顶盖头的新娘,走向床边……Robert真的拦腰抱起秦小雨。秦小雨瞬时便羞涩了,她小心地搂着他的脖子,憋着呼吸,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的步子很慢,很优雅,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爬楼梯像走在婚礼大堂的红色地毯上……他侧脸吻了她脸颊一下。他有循着她的唇过去。秦小雨躲开了。Robert轻声说:「让我给我的新娘一个仪式吧。」说着,不由分说地他将舌尖探入秦小雨的口中……一个缠绵的吻之后,他放下秦小雨,将她抵到墙角,然后拿起她的无名指,用自己的食指和拇指做成一个小圈,轻轻地从秦小雨的无名指穿过,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那句经典台词无论疾病什么的。接着他说:「该你了」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无名指。秦小雨红着脸,咬着被他嘬红的嘴唇,也圈起自己的食指和拇指,给他戴了一枚假想的指环。她不知道说什么,所以这个动作做的有些没有韵律,也略显尴尬。Robert说:「我想合适的时候,我们会拥有自己看得见的信物的。」然后他起身,双手搂住秦小雨的腰,又开始了一个长吻。「不……不要……」秦小雨想说我该走了,送别时间太长梁晨大概会不好受,因为毕竟这是在梁晨的眼皮底下,至于以后漂洋过海了,在另外一个空间,做什么不做什么大概就不用顾虑太多。Robert停下吻,但依然嘴唇放在秦小雨的嘴唇上,他说:「我想要你,我也想挨着你的身体,就像一个丈夫在妻子那里签到一样,可以吗?」秦小雨呼吸着他的呼吸,整个人完全醉在一个陌生体味的男人怀里,她不由得跺脚:「你要怎么办嘛?我怕他等急了。」「我就要这样。」说着Robert掀起秦小雨的裙子,将她抵在墙角一动不能动,然后慢慢蹲下去。他的吻隔着一层薄薄的黑色蕾丝,轻轻落下去。恍惚间,Robert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春天巨大的花园里,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消失了一样,只有阳光,毫无顾忌地洒在每一朵粉色花瓣上,他跑啊跑啊,在无穷尽的花海徜徉。终于,他嗵的一声,跌倒在一棵树下。一瞬间,所有的花儿都在颤抖,都倾泻如雨,他仰身向上,伸出手臂,胸膛,甚至舌尖,迎接花雨的洗礼……这时,有一枚花瓣飘飘悠悠,飘飘悠悠地落在他的舌尖,周围一切瞬时悬空静止,只有他的舌尖和这枚花瓣的触舔有迹可循,那是温润与香甜的,可是又那么的不足够,若可以嚼碎并咽下这芬芳……第三章秦小雨有些眩晕。她十指迅速插入Robert浓密的头发里,一点点按压他的头。可是手腕很快被Robert抓住,他缓缓站起身,调整好呼吸,用用手指抻平秦小雨的裙子,在她额前轻吻了下,说:「唐突了,但就想这么标记一下。毕竟今天对我来说,很不一样。今天,是你让我有了个新角色,所以一时……其实我没那么着急,我的生活里常常是大段大段的时间没有女人的。「「嗯」秦小雨低了头,咬了咬嘴唇,说,「还用我送你到家门口吗?」「不用,让我背下楼吧。来……」Robert弯了腰,双手向后背过去,秦小雨走上前去,他的两只大手在秦小雨大腿处那么一抓一举,秦小雨就服服帖帖地在他背上了,嗯,多么柔软温暖的一个。Robert觉得心里有一丝即将压抑不住的甜蜜。「到了到了,快让我下来。」秦小雨着急地两只小腿乱踢。「怕他看见?」「嗯……反正不好。」「我会说你脚崴了。」「别,快让我下来!」秦小雨挣扎着,扭动着,慢慢从Robert的背上往下滑。Robert突然觉得这女人扭动的样子很娇俏,假如是在怀里,一定泥鳅一样光滑,面条一样柔软。「好吧,那我还是送你到这里,否则他不明白你是怎么送我的。」Robert用手揉揉秦小雨的头说。「嗯,再见。」秦小雨头也不回地自己走完最后几个台阶,并用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烫热感已经慢慢消退,才走向了车子里的梁晨。「干嘛让我送他?一个大男人家家的。」秦小雨坐上副驾驶座,故作不满地说。「没什么,就是单纯地想让人家能心情愉快一点地帮我们,这样对你和安妮都好。」梁晨启动了车子,看了秦小雨一眼,又问:「你没事吧?」「没事,就是,就是……他抱了我一下,就一会。」「嗯。」梁晨很沉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秦小雨知道这个话题没法继续,所有的都只能在想象里延伸,如果让她和梁晨将此作为正式的话题讲出来,虽不至于是盐洒在伤口上,怎么也像一瓶食醋倾洒在土地上,地面会噗噗噗地起一层泥泡。关于这个问题,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明白是怎么回事,避过绕开就可以了,这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事都可以不这么锱铢必较的,生活像各式各样的筛子,你的孔大了,很多疙瘩也就漏过去了,一路平坦。你若太细密,怕是得兜一身心的问题,沉重且颠簸。梁晨其实多次地责问过自己,为什么在这件事里自己充当了一个传统意义上非常无能的角色?一个男人没有足够的金钱或者能力去移民,却靠着出卖自己的婚姻,出卖自己妻子的身体,甚至感情,去获得一个可谓虚荣的外国身份……在最初他和秦小雨讨论移民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也考虑过各种方式,只是都一一否定了。首先英语基础不好,其次一个人是区政府的一个小办事员,另一个是市党报的一个小编辑,也没什么特殊技能,再次两个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父母最大的能耐是替他们首付了一套房子,他们还在还房贷的路上跋涉着呢。怎么办?无能为力就是一记重锤,可以在瞬间打折任何人脆弱的自尊。结婚移民大概是移民里面最简便最有效的了。而且还恰巧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虽然Robert并未提出金钱交易,但梁晨知道,金钱交易大致是驱除感情最有效的方式。你看,有时候人们用金钱来衡量爱的深重与否,有时候,金钱却是感情的冷凝剂,当钱财两清的时候,一切都可以画上句号。是的,他把Robert看做一个跳板,而不是秦小雨下半生的航船。其实梁晨也有过安慰自己,他那样爱秦小雨,若爱一个人最高的境界是惟愿她快乐的话,那么,Robert的存在,秦小雨和Robert的两年,也许是他赠予秦小雨最好的一个人生礼物,嗯,赠予她另一个男人的爱与激情。是的,还是不能使用肉体这个词,梁晨一想到这个词,心口就一阵酸痛。他看得出来Robert对秦小雨的期待,甚至也洞察到了秦小雨故作的淡然。但是他还是喜欢秦小雨在他面前重复Robert的种种不是,哪怕口是心非也好。梁晨最喜欢听秦小雨说的那句就特别俗,却不知为何有那么贴心。她说:「别看Robert个高长得帅,但他鼻头小啊,那个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那天秦小雨和梁晨回到家就真的避Robert而不谈。但是现在,飞机马上落地,她的生活将会怎样开始?她和Robert将会怎样相处?这些问题一点也不小于她要马上给梁晨一个安全到达的信息。飞机停稳,秦小雨开了手机,却没有任何信号,也接不到任何无线网络。Robert说:「别着急,下了飞机取了行李,出去后先呼吸一口悉尼的空气,然后我帮你买账临时卡,和他联系。」「谢谢。」秦小雨说。「妈妈,我有点饿了,还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unclerobert的家啊?还有,如果他家很大,我可不可以养只小狗啊?」安妮拉着秦小雨的手,唧唧喳喳地问。「待会出去了找地方给你买吃的,其他的现在不许问,因为妈妈也不知道。」「好吧。」安妮嘟囔着嘴,又突然抬头问秦小雨:「妈妈,那爸爸现在知道我们已经到澳大利亚了吗?他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们呢?他来了我能带他去看袋鼠和考拉吗?」「很快吧,等你先上学了再说。」「妈妈,那uncleRobert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袋鼠和考拉啊?」「很快吧,我也不知道。」秦小雨突然有点烦躁,她但心地看了一眼Robert,怕他会不喜欢一个孩子的问东问西。Robert没有过孩子,肯定不知道如何和孩子相处,不知道他是否有耐心在未来的两年里和安妮相处愉快。「小安妮」Robert停下脚步,回头对安妮说,「饿了吧?一会给你买个汉堡尝尝,可不一定有国内的肯德基和麦当劳好吃哦。」「没关系的,我还可以忍到回家的。」安妮乖巧的样子让秦小雨和Robert对视一笑。「空气可好啊?安妮公主?」一出候机大厅,Robert指着湛蓝湛蓝的天空问安妮。「嗯,白云好像棉花糖啊。不像北京老是灰蒙蒙的,有时候我们去学校还要戴口罩呢。对吧妈妈?」安妮摇了摇秦小雨的手。秦小雨说:「喜欢这里就好,妈妈希望你会在这里认识好多新同学新朋友。」「可是我得先好好学英文啊,要不然我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用担心安妮公主,你会很快学会的。」Robert说着目光转向秦小雨,「我说过的,五六岁的小孩子很快就会适应语言环境,你别担心。」「嗯。」Robert的哥哥mark来机场接他们。Robert介绍mark给秦小雨。秦小雨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Robert马上解释给mark说她英文不够好,有些紧张。Mark耸耸肩,说没关系,转而和吃着薯条的安妮打招呼。一行人刚坐上车,Robert就借了mark的手机,递给秦小雨说:「给他打个电话吧,刚刚我没找到哪里有买卡的。」秦小雨感激地看了一眼Robert。然后赶紧给梁晨打电话。秦小雨小声说:「我们到了,他哥哥来接,安妮一路睡得都不错,刚给她买了汉堡和薯条吃,她说汉堡太难吃,就只吃薯条了。我现在用他哥哥的电话和你说,回头买了卡,告诉你新号码。」梁晨问:「好。你怎样?悉尼怎样?」秦小雨说:「我还好,就是飞机坐太长时间了,胃不舒服,不过还好,忍着没吐。一会到他家了喝点热水就好了……悉尼也就那样,就是冬天不冷,也不像个冬天的样子,有点像广东深圳,树叶子都是绿的,还到处开着花儿……你没睡好吧?」梁晨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基本上一直在看你在的那架飞机的航线图,玩会游戏看会那个……还好你们安全到达,我去睡会,用别人的手机打国际长途时间太长也不好,先挂了吧。」秦小雨挂了电话,便一直看沿途的各式房子,都低低矮矮地陷在一片片绿色中。车子大概行走了四五十分钟,才到一片密林的旁边。Robert指着一条路说:「咱们家就在那条路左拐的第二家,我告诉过你了,有两间卧室一个书房,有安妮公主一间,回头好好给她布置一下。」秦小雨笑笑,有外人在,她总是紧张,尤其语言还不通。到了家门口,Mark下车对Robert说房间他和妈妈已经提前收拾干净了,希望他们先好好休息,他把自己家的一辆两厢霍顿也给Robert留下了,钥匙在餐桌上,让他自己买了车之后再还回来。Robert在mark肩上拍了一下,两人简单拥抱了下,就和秦小雨他们挥手告别了。Robert说:「先回家,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那我可以先去看看游泳池吗?」安妮迫不及待地问。「当然。」Robert打开了房门,放好行李,就拉起安妮的手,去了后院。秦小雨一个人在一楼的客厅里慢慢走动……这是个多好的房子啊,客厅敞亮,厨房餐厅阔大,窗外就是花园,花园周边是刚刚修剪整齐的草坪,虽然是冬天,却依然茵绿茵绿的。卧室应该在楼上吧,应该还有一间书房,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带你看下房间。」Robert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秦小雨身后。「一楼那个门通往车库,这里有个厕所,旁边这个是洗衣房,餐厅那边通往书房,我带你看看书房,」Robert牵起秦小雨的手。「说是书房,但书很少,还有好多是我上大学时买的,遗憾的是没有中文书。」「没事,我还看不懂呢……我喜欢这张桌子,有点古朴。」秦小雨的指尖在窗前那张深灰色的实木桌的边缘轻轻摩挲,想着也许可以坐在这里,迎着朝阳或者看着月光给梁晨写信,也记录在这里新鲜的每一天。「你以后可以在这里看书写东西,我去餐桌那。」Robert像看透了秦小雨的心思一样。「我还要在这里,放一张我们的合影,好吗?」Robert指着一处只放了一个橄榄球奖杯的书架格子说。「可是我们还没一起照过相呢。」「以后会的。」「嗯。」「走,我们去看看卧室。」Robert一直牵着秦小雨的手没有放开。「这间给安妮,比较明亮,窗户朝向后院,安静。也和我们的房间隔了一个小会客厅和一个卫生间。」「嗯,挺好的,只是,她在这里可能还不能习惯自己睡……我能……陪她几天吗?」秦小雨小声说。Robert没有理会,也许是没有听见,他拉着秦小雨的手推开了另一间房子的门,说:「看,这是我们的卧室,有很大的衣橱,一会你就可以把你的衣服整理出来,放在最左边的一列,我的放在右边。安妮的房间有自己独立的衣橱……这是卫生间,安妮可以独自使用楼下的卫生间。这张床有点小,我考虑过两天换个king的size。你觉得呢?或者床的位置要不要换一下?正对着那面穿衣镜,是不是更好?」秦小雨说:「你决定就好。」其实她还是在纠结晚上让安妮一个人睡的话她会不会害怕,还有,她晚上起夜一定要去楼下的卫生间吗?楼上的卫生间用起来不是更方面吗?如果让梁晨知道六岁的女儿要一个人晚上去黑咕隆咚的楼下上厕所,他也会生气的吧?而且,Robert突然的健谈让秦小雨产生了一种客居的感觉。就像主人才会对客人热情寒暄一样。「你不开心吗?」Robert察觉到了。「没有。也许只是有点累。」秦小雨掩饰。「如果你不开心我也没有办法,孩子必须和大人分开睡,要从一开始就培养她的独立能力,不要心软。你需要告诉她的是,我们现在结婚了,虽然她的爸爸还是她的,妈妈还是她的妈妈……」Robert捏了捏秦小雨的手,然后松开,说:「我下楼去叫安妮先冲个澡,安顿好她我们也冲个澡睡一会,晚上带你们出去吃饭。」第四章安妮上楼的时候是哭着的,两只裤腿湿哒哒的。「怎么了?」秦小雨蹲下身子,抓起安妮的小手问。「妈妈……呜呜……」「我让她在游泳池边上的铁栅栏外玩会,说大人不在的时候她不能打开门自己进去……她自己打开了栅栏门,连衣将腿跑进游泳池,我说了她一句,大概是吓的或者还有点冷,问她她不吭气。」「哦,那实在对不起……宝贝,冷吗?等下,妈妈拿换洗衣服,带你冲个澡。」秦小雨心里有些不乐意,既然孩子在游泳池附近有安全隐患,你Robert当时就不该留孩子一个人在那里,六岁的小孩,你说不能怎么做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故意怎么做,警告不像是警告,反倒像提醒。「没事,只是……算了不说了,洗澡我建议你教她调好水,锻炼她自己洗。」「她还小,在家自己都没洗过,我不放心。我慢慢教她吧。不好意思。」秦小雨冷冷的语气里透着不满。「好。随你。」Robert先下楼了。「宝贝,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凉水,往左拧是打开,往右是关闭,你先开热水,然后人站在一边,不要让水淋到你,哎对,然后开凉水,往左拧,对,拧一边大,等一会伸手进去看看水温烫不烫或者凉不凉……好,有点烫的话就再开一点冷水……嗯,好,这下怎样?又有点凉了?好,关一点凉水或者开一点热水……嗯,好,好了啊,好了就脱衣服,来,妈妈看着你脱……「「可是我想和妈妈一起洗,打了沐浴露还可以光溜溜地抱抱……」「妈妈也想……但是妮妮长大了,要开始锻炼自己洗澡,今天第一次,待会妈妈给你揉泡泡好吗?」「好。」秦小雨看着安妮懂事的样子,觉得不能溺爱孩子在异国他乡突然地升级为一种愧疚,尤其梁晨不在身边而孩子又特别懂事听话的时候秦小雨眼眶又有点湿润……自己再不溺爱孩子,还能会有谁呢?是的,假如那些话是梁晨说的,秦小雨就不会觉得有异样,反而会觉得是该这么做了,但Robert说,她就觉得不开心。内心里她还是希望Robert能像宠溺自己的孩子那样宠溺安妮……哦,Robert没有孩子,好吧,原谅你,秦小雨对自己说。「妈妈,给我打泡泡。」秦小雨探着身子,尽量躲开水流,找到写有bodywash的一个瓶子,教安妮认识这两个单词,说这就是沐浴露,以后擦身上就用这个,刚刚那个shampoo就是洗发水。安妮点着湿漉漉的头,背过身。秦小雨打湿双手,挤了一些沐浴露到手上,然后给安妮全身擦,然后将粉色的小浴花递给安妮,说:「你自己来,试试看,你也会打出好多泡泡。」「妈妈,快看,真的耶……好多泡泡。妈妈,我也会了!」安妮惊喜地在小胳膊和小肚子上,腿上肩膀上一点一点玩泡泡。「来过来,妈妈给你背上抹抹,背上也要有泡泡哦。」安妮很顺利地洗完了澡,秦小雨拿起浴巾,围裹住她,然后套上浴帽,带安妮去她的房间。「宝贝,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是不是很舒服啊?妈妈帮你把你的小熊给你拿过来,你就可以抱着它先睡了,在飞机上没睡好,我们都需要再补一会瞌睡啊……等妈妈下去给你拿小熊,你先钻被窝。」秦小雨咚咚咚地到了楼下,打开行李箱,找出安妮的小熊,正准备上楼,Robert走了过来,端着杯热水,递给她:「听见你说要喝热水胃才舒服,给。」秦小雨愣了一下,这他都听见并记住了?「要我喂你喝?」Robert笑着,但还是递过杯子到秦小雨的唇边。秦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张开口。Robert一边给秦小雨喂水喝,左手伸出来撸去她发丝上的水珠。秦小雨这才蓦地发现自己不仅发梢湿了,胸口也一大片,虽不至于曲线毕露,到底是冬天,她上身是件黑色的长T恤,略宽松,但那湿的位置却十分显眼。秦小雨有点不好意思,喝完水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转身上楼了。背后她听到Robert说:「我会在浴室等你。」秦小雨的心里突然咚地一声重响,接下来的节奏就变了。和梁晨结婚的十年间,前三年沉浸在初婚与恋爱的甜蜜期,世界上除了梁晨之外似乎没有第二个男人,之后的七年,三四年里全是孩子,等再回过神来,梁晨加了进去,一下子都有点拥挤。女人的视野就是这样小的,被丈夫宠着,被孩子需要着,像一天一地那样,世界就是满的。单单这两个人,秦小雨就能将自己忙得团团转。而这时候,她突然发现,穹顶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倚墙而立,在等她,一脸的严肃下,到底掩藏的是什么?那一夜Robert突如其来的浪漫,其实让秦小雨一直念念不忘,那个手指当指环的游戏,空幻,童趣,充满天真的执着,竟然比真的站在婚宴的聚光灯下,手执钻戒来的更意犹未尽。只是,只是自己心里还有那么多的位置是梁晨的,真要开始腾出些位置给Robert吗?他会不会像安妮玩的「海洋宝宝」那样,原本一个个芝麻大的小颗粒,在水里泡着,三四天就变成像彩色玻璃珠那么大,开始肆意掠夺空间?爱情从来都是此消彼长的。现在Robert是进驻的姿态,梁晨不是。秦小雨知道自己不能敞开了门接纳Robert,因为即使她心底里也期待这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男人,但他们的交往是有期限的,如果太放纵自己的感情,不仅对梁晨是一种伤害,对自己何尝不是?秦小雨甚至希望Robert又老又丑,冷漠自私,性功能丧失,那样凑合两年,她当他的生活保姆都行,到时候好聚好散,钱财两清,甚至都可以头也不回地走开。最怕的就是这种开始有期许的生活……如果现在走一步就感觉开一朵花那样,到时候走入花海纵深处,可怎么从中抽离,那香味,那色彩,那每一种的摇曳姿态……都是勾留。秦小雨上了楼,拉合了窗帘,坐在床边看着安妮慢慢入睡,她的心仍旧扑通扑通地急速跳着。但是,这样躲在房间也是不对的。看在Robert的那杯热水的份上……一起洗就一起洗吧,毕竟两个人是有红本的法律文件的。只是这可不能告诉梁晨,他们有了安妮之后,就再也没有一起共浴过了,都是今天你带孩子洗,明天该我那种,情趣全无。秦小雨先在楼下换了件卡通长睡裙,她还没有思想准备直接光着身子进去,也不想三点的内衣进去,或者半遮半掩的吊带真丝睡裙进去,那样的感觉是去勾引Robert,而不是冲洗飞机上的疲劳。她光脚丫走进卧室,关了房门,然后又打开浴室的门……她的余光看到Robert已经站在水雾中,哗哗的水声让她觉得自己不必说什么了。「快来,我也刚进来,水温刚刚好。」秦小雨犹疑着,她都不敢正眼看那具水中的肉体,她假装整理头发,在洗脸池前磨蹭着。「快来!」Robert竟然湿哒哒地走了出来,一把拉秦小雨过去。「我还没脱衣服……」正说着,她整个人已经站在了水下。一股温热从头浇下,衣服全湿,紧紧地贴在身上。「你好美。」Robert贪婪地目光,穿过水雾,从上至下地打量着秦小雨。眼光像一双手那样的比喻,秦小雨第一次真切感知到,她被他眼光的这双手撩拨地不知所措,像哪里都被他碰到了,又像哪里都没有。Robert用手抬起秦小雨的下巴,在水中,吻了上去。秦小雨的世界轰然坍塌了一样,到处是豁口,任何一处都是充满被入侵的残败与焦渴。她开始像个木偶,被动地接受着一切。Robert的吻,是那种并不深入的吻,甚至只是他的舌尖在她唇上划圈,不执着不逗留……他的抚摸,是的,他慢慢蹲下去,钻入她的睡裙,双手环绕着她的身体……他的抚摸,是环状的,从她的腿弯处开始,慢慢上移,这抚摸随着秦小雨的体型起伏收缩……到了她的颈间,他的双手替代了她的,将衣服托举到头顶……水哗哗地浇下,衣服遮挡了一大部分,一瞬间,秦小雨觉得他们好像躲雨的少年,站在无人的街角,瑟缩并颤抖着,两具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挤挨,像是因为冷要取暖一样。Robert这下开始温柔地将舌尖探入秦小雨的口中,大口大口地吸取着,像饿极了一样,他突然甩开头顶的衣服,半抱起秦小雨,将她抵在冰冷的墙上……秦小雨双脚脚尖点地,双手被他的右手固定在头顶的墙上,他的左脚打开她的双腿,左手辅助着自己,一点也不莽撞地,一触即准地,缓缓抵入……秦小雨咬着嘴唇,仍然长长地嗯了一下。原来,原来如此不同。身体的灼热越来越强,背后墙壁也要跟着融化了似的,秦小雨来回扭着头躲避Robert的吻,他使她不得不去寻找呼吸。「我们去床上。」说着,Robert拉起秦小雨,用浴巾匆匆擦拭,到了床边,他直接就压了上去。「别,我怕安妮听见。」「不会。」于是两个人的战争在床上隐忍地打响。Robert翻转秦小雨的身子,使她跪趴在床上,秦小雨将头埋进枕头里,不管她内心有多少扇门,Robert的一个冲撞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一扇……反复关,反复开,只怕不多久,所有的门都会在Robert的力量之下粉碎……秦小雨越来越绝望地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咚咚,咚咚……」「安妮!」秦小雨一个激灵,腾地起身,差点撞到Robert。她推开Robert,十指在唇边给Robert一个动作,接着又喊了句:「安妮?」「妈妈妈妈,我梦见爸爸了。梦见他给我吹气球,气球破了,嘭一下,好大声音,吓死我了……妈妈妈妈……」安妮的声音里有哭腔。「好了宝贝,别怕,妈妈这就来。」秦小雨起身,却发现没有一件可以穿的衣服,Robert去衣橱里拿了件他的短袖扔过来。「对不起。」秦小雨不好意思地对Robert说,她一眼就看到他瞬间疲软的身子……唉,也许对不起根本无法安慰他。秦小雨出了房门,陪安妮重新躺下,拍着安妮,直到她再次睡着,她才又回到了Robert的身边。躺下,秦小雨的第一句话仍然是对不起。她是和衣躺下的,Robert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又问:「不准备抱着我吗?」「算了,还是睡吧,我想你也不习惯人抱着睡。」「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Robert翻了个身。「可是……对不起……还有,我感觉……」秦小雨也背对着Robert,她有些犹豫。「怎么了?」「别误会,我不是想问你要不要继续……我是想说,怎么感觉你不像那么久没有过女人似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假如很久没有女人的话……嗯……会,会很快……那啥的吧?」「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的,你说的对,可是我刚才在你进来洗澡之前就自己先来了一次,我不觉得有告诉你这个的必要……」「这样啊……对不起……可是,我觉得,你,好像总是突然地一下,就会变得冷淡……」秦小雨顿着字句,艰难地说。「你的疑问是不是为什么我不继续?」「嗯……也不是,就是觉得……没什么,睡吧,不说这个了。」「好。睡吧。」秦小雨故意和Robert的身体保持距离,但身心空空的感觉很强烈,她无奈也是刻意地把梁晨抓过来,放进脑海里,想他们以往的琐事,4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第五章Robert的家在悉尼东北方向的一个山区,名字叫Cherrybrook,和周伟周围几个区合称thehills,地势较City高出很多,有很多可眺望City夜景的地方,本是华人较少的区,但近几年因为Cherrybrook的公立学校排名比较靠前,华人开始渐渐涌入,连带着,这个区的房价也起来了。不过,Cherrybrook,樱桃小溪,仍然是个灵动而充满童趣的名字,就像一不小心踏进了童话森林一样,人人都可能遇到小仙子或成为彼此的小仙子。山区晚上的七点,尤其是冬天,早早就黑了,街上几乎找不到行人,车辆也稀疏,透出只有中国乡村才有的静谧。「想吃什么?」Robert侧头问秦小雨。秦小雨有些许闷闷不乐:「都行,无所谓。」其实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后座的安妮身上,时不时地,她伸出手摸摸安妮的小手,以示安慰。她才六岁,让她一个人坐在后座,而且还必须坐在儿童座椅里。在国内,只要梁晨开车,安妮就随秦小雨坐在前座,要么坐在秦小雨腿上,被秦小雨抱的紧紧地,要么坐在秦小雨两腿之间,总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感觉。可是一到这里,虽然秦小雨理解Robert的好意,也知道新洲的规定,七岁一下的儿童必须使用儿童座椅,坐在后座,但心里总觉得有一种孩子被冷落的感觉。「安妮啊,叔叔告诉你,在澳大利亚,很小很小的baby,也是要单独坐在儿童座椅里的,6个月以内的小baby,座椅是反向的,好玩吧?这规定可严格了,但是是最安全的,是保护你们的哦。」Robert看似对安妮解释,眼光却几次瞥向秦小雨。「嗯,我知道了,我喜欢这个座椅,把我包围得紧紧的。」安妮的座椅正好在后座的中间,视野又好,所以她本人还是挺兴奋的。「对了小雨,估计这个点中餐不好找,我们去shoppingcenter随便吃点吧,顺便去超市买些日用品。嗯,还有,买电话卡。」「好的。」晚餐吃的很不对秦小雨的胃口,她吃饭的时候问Robert:「你习惯西餐还是中餐?」Robert说:「我想以后还是以西餐为主吧,毕竟做起来简单,也少油烟味。」「好吧,」秦小雨撇撇嘴,「可是我不会做。」「有时间的话一起做,或者我教你。」可是秦小雨心里想,我一个习惯了油盐酱醋辣椒的、吃素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习惯黄油奶酪半生不熟的肉呢?但这是人家家,不是自己家,比不得自己在梁晨跟前的任性,生生把不吃辣椒的梁晨调教地吃辣椒比自己还厉害。好在安妮小,似乎什么食物也都容易习惯。但秦小雨还是决定不给安妮太多机会吃那些垃圾食品,还得做些养胃滋补的中餐来,孩子正长身体呢。晚饭后他们一起去了Woolworths超市,秦小雨英文很差,几乎看不懂什么,就随着Robert乱转,他买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在人家家里过日子,她无所谓,因为孩子的补助什么的还没申请,秦小雨决定先期的生活费还是AA制的比较好。唯一不舒服的是,她看见什么价格都要乘以六,然后心里就惊呼:天哪,贵死了,少买点少买点少买点……Robert给安妮买了一些图画本和彩笔,他说:「改天带你们去officeworks,给安妮多买些学习用具,不过,这里的小学,还真不太需要什么学习用具,玩好又安全,就是学校的主要职责了……话说孩子在这里,那才叫生活。」秦小雨心里咯噔一下,临出国之前她和梁晨还讨论过孩子教育的问题,她当时是想让孩子在国内把中文学好,数学基础打好,等小学毕业了,再一起过来,据说数学还能在这里挑梢,然后中英文齐头并进,毕竟中国人都讲究一个起跑线的问题,要真从小学就开始在这里读,那浩瀚深奥的中文和孩子就无缘了,她到时候连古文都不知道是什么。而且孩子小时候记的东西,长多大都忘不了,要真把小学这几年玩过去……秦小雨当时心里还是不舒服的。但是考虑到如果不带孩子,那她就是和Robert要过两年的二人世界,这对梁晨来说,既不公平又平添许多担心。所以秦小雨当时没敢提孩子留在国内的话,只简单说了下担心孩子的中文。梁晨的意见是,晚去不如早去,第一上学不要钱,第二早学语言容易,可以更早地融入当地环境,第三娘俩会有个伴,妈妈照顾孩子总会细致入微许多。梁晨当时对秦小雨说:「中文你教她足够了,每周背诵两首古诗词,每晚写中文字一张就够了,如果有中文书,也可以督促她在图书馆看中文书。」秦小雨觉得也有道理,就没再坚持什么。但又听到Robert说小学只是玩的时候,担心又加重了一层。她暗自下决心,学校荒废孩子,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在课余时间给孩子补文化课,必要的时候让梁晨买些国内小学的课本,她教孩子。所以说她内心很不赞同Robert的观点,跟他理论孩子起跑线的问题,肯定行不通,索性不说好了。到了家,秦小雨帮Robert归置好东西,然后看了看超市账单,天,315刀,那么点东西,就差不多1800元人民币了。她吸口冷气,回房间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160澳元,轻轻压在账单底下,然后说她去给梁晨打个电话。Robert说:「这个你放卫生间的抽屉里去。估计你得常备着。」秦小雨接过来一看,卫生巾……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感激地看了Robert一眼,梁晨可是从来没有给她买过这个,他总是说买女人的东西很不好意思,也不懂什么日用夜用带护翼不带护翼,或者绵柔或者清爽网面等等的区别。但其实,似乎这些东西男人来买,更贴心呢。只是Robert又没有结过婚,怎么会这样细致?秦小雨不解地上了楼。「嗨,干嘛呢?没想到我这么快给你打电话吧?」秦小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梁晨这一半天来的感受,是的,才这么短时间,可是秦小雨感觉像经历了七八天一样。「我没事,我把我爸妈接来跟我一起住了,要不然冷不丁地家里太空,这样我也不愁不按时吃饭睡觉了。安妮呢?你们都好吗?」「就该这样,这下我也放心了。安妮刚洗漱过了,自己在一边画画呢,待会让她和你说话,然后我去哄她睡觉。」「好,说说你们,还有他,他家怎样?能习惯不?」「一般吧,不过听他说这个区的公立小学不错,排名很靠前,这一点我很满意。他家还好吧,两层,一层厨房起居室书房洗衣间啥的,二楼卧室,楼下有个不大的花园,在这一片算是很普通的房子了。对了,后院还有个游泳池,可惜现在是冬天,安妮到夏天就可以玩水了。不过讨厌的是,好像他比较介意油烟味,说以后尽量做西餐吃,我估计会饿瘦的。」「那还真不错,咱们最初的想法不都是为了孩子么,孩子学校好,就真值了。吃什么都不重要,你要吃不惯,自己再做就是了。对了,打电话是不是挺费钱的,最好是上网,你没事挂着微信或者QQ,咱们还能视频呢。」「我知道,他刚回来才重新申请,据他说这边办事效率很低,人人都不慌不忙的,得等个把月吧,或者更长时间,我这个手机号有点流量,平时微信说也行。就是这边花钱太厉害了,物价看得我胆战心惊,香蕉吧一公斤4刀,就是人民币24元啊。我刚看了,卫生巾一包十个就6刀,36元……简直有点用不下去。」「你来例假了?」「嗯……是,这个月提前了好几天,估计是坐飞机太长时间累的。」秦小雨犹豫了下,突然直接肯定了,而且谎言不经思考就出来一串,这着实吓了秦小雨一跳。她知道自己这样说,梁晨的心里可能会多点愉快,少些担心,因为接下来的晚上,指不定他怎么胡思乱想呢,而以他的性格,他又不会问或者很难要求秦小雨做什么不做什么。不过关于卫生巾是Robert买的这件事,秦小雨不打算提一个字。「哦,你这几天多注意休息。你让安妮过来我和她说几句,你们就早点休息吧。」「好……安妮,过来接爸爸电话!」梁晨不知道说什么呢,把安妮逗得咯咯直笑。秦小雨想,如果一直这样互相惦念着,愉快地支撑着,也许两年时间会很容易过去,生活又会恢复他们原有的样子,只不过,那时,他们就会一起生活在澳大利亚的蓝天下……但愿如此。安妮挂了电话后对秦小雨说:「妈妈,爸爸让我现在就去睡觉,可是我有点害怕,你能陪我一起睡吗?白天我一个人睡不害怕,可是晚上我害怕。」「好,妈妈陪你。」秦小雨又问:「爸爸没问你什么吧?」安妮说:「没有,爸爸给我讲了个故事,可逗了,他还说让我保护妈妈,所以妈妈你晚上和我一起睡,我就可以保护你了,你保护我,我保护你。」「好吧乖,妈妈在你旁边,我们互相保护。」秦小雨和衣躺在安妮旁边,关了灯,轻轻拍着她,她想也许得找时间跟孩子说说为什么她得独自睡,还有为什么妈妈得和叔叔睡……好大的难题,在安妮心里,她心里默认的是爸爸妈妈才在一起睡的。安妮睡熟后,秦小雨悄悄离开,关了房门,她得和Robert谈谈,最开始的几天她的确要和孩子睡,虽然她叮咛过安妮晚上上厕所要去楼下,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心。她走到客厅,看见Robert在一个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Robert头也没抬地说:「我在做个时间安排,首先是申请孩子的学校和生活费,然后是申请宽带,然后给你报名考驾照,再就是我得开始找工作,当然,还有你的英文学习计划,我先教你,等身份定了,你就有五百多小时免费的英文学习机会了。」「辛苦了。」「没事,该我做的。你要累了,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忙完就上楼。还有,我看到你放的钱了。」「哦,我想现在我们还是AA的好,希望你不要见怪……其实,我还想说,能不能晚上我陪孩子睡啊?我怕她一个人不敢上厕所。」「哦,你想陪她的话没问题……至于钱,我都随你,但你不给我也没关系,我有义务养你,法律上来讲。」「不是我想,是我不放心孩子。」说完这句话,秦小雨的脸腾地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来。但她心里又嘟囔了句:「既然有义务,还豪不客气地把钱拿走了,哼。」「没事。我建议过你,应该开始锻炼孩子独立能力了。我不想再重复,」「可是如果你有孩子,你也会不忍心的,厕所那么远……」「楼梯又一直开着灯。」「为什么孩子不能去你卧室的卫生间?」「你是希望孩子看见我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咯?」「你……」秦小雨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睡觉吧,你要不困就看会书,我忙了。」秦小雨满心不悦地上了楼,站在小会客厅里,左右看看,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推开哪扇门。第六章这个铺着厚实地毯的二层,楼梯口正对着的是一个小客厅,客厅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纯白色的木门。月光从落地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毯上形成六个清晰由略微清冷的菱形,秦小雨光着脚丫,踩着格子,走到窗户旁边,仰头看看月亮,然后席地坐下,头靠在玻璃窗上,看外面寂静的街。自己北京六环以外的蜗居里,楼下总是车水马龙,夜里各种车辆呼啸而过,起先不关窗户就睡不着,后来渐渐习惯了,偶尔吃完晚饭站在阳台看楼下的堵车长龙,心里总有一丝庆幸。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同样的月光下,梁晨这个时候大致吃完晚饭没多久,他在密集的北京的某个偏远密集的小区的密集的楼群里,亮了一盏灯,也许上网也许打游戏,而秦小雨,却在几千公里外的某个地方,在稀疏错落有致的山区的某个稀疏房屋的群落里,披洒一身清辉,想着她该推开哪扇门,上谁的床。认识Robert本也意外,秦小雨没想到生活这棵看着已经成型的树,也会突然长出新的分岔。但分岔毕竟是分岔,其作用充其量也只是辅助一棵树更趋于繁茂与生机勃勃。当不需要的时候,大锯砍伐,也不过一个碗口大的伤疤。Robert,就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分岔,他的出现,在特定的那个时刻,像一条河上突然降下一个吊桥那样的迫切,和不可替换。那天梁晨的科长王璠请科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吃饭,说自己儿子办理澳大利亚留学成功了,一起高兴高兴。梁晨回家跟秦小雨说的时候,秦小雨满脸不高兴:「怕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一则显摆,二则收礼吧。」梁晨说:「送点礼也是应该的,平时人家那么照顾我,请吃饭能叫上咱也算是看得起了,送就送吧,包个500元的红包得了。」「500元你能拿得出手?怎么也得2000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送礼的风气,送的少了不仅不落好,还招人嫌。这下可好,你半个月工资没了。」秦小雨很无奈。「你也别那么想,就当是去听课,听听人家有什么门路让孩子留学的,到时候说不定咱安妮留学他还能帮得上忙呢。」「这倒是。不过你也太崇洋媚外了,干嘛老想着送孩子出去啊?」「你看看国内现在能呆吗?我们的单位但凡有点门路的,孩子都出去了,区长副区长的什么就别说了,人家老婆孩子早在国外了,这年头裸官的故事你还没听够?亏你在党政新闻单位工作。」「那倒是,食物啊,教育啊,环境污染啊,资源啊等等都是令人头疼的事,不过在国内咱们谁都争不过,去国外那还不是梦想?……哎,你说我穿哪条裙子去?你们王科长的太太人张扬,我可不想被她批的穿衣没品位。」「你年轻漂亮,披个麻袋都比她好看。随便吧,记得包个红包就成。」「嘴抹了蜜了吧?」秦小雨笑笑,找出一件黑色修身无袖旗袍来。也就旗袍包裹出来的婀娜身姿能把一些中年发福的女人一下子无声地比下去。当晚的晚餐秦小雨就看到了Robert,而且他俩还坐的邻座。王璠介绍的时候,故意推秦小雨坐在Robert旁边,说Robert是今天的大功臣,旁边得有个美女,并开玩笑地问梁晨不介意吧,梁晨哈哈大笑说:「那是我媳妇的荣幸啊,这么帅气的老外。」Robert略有尴尬:「我也中国通了。」于是就那么坐下来。吃饭聊天过程中秦小雨了解到,Robert是一家留学中介公司的高级主管,是他促成了王璠儿子高中留学澳大利亚,用王璠的话说,这顿饭就只是想表达谢意,也顺便给Robert多介绍些朋友,培养下潜在客户。王璠的太太那天果然神采奕奕,她隔着Robert对秦小雨说:「小雨啊,你今天可真漂亮,你看我前几个月去澳洲人都晒黑了,一下子比你老了好几岁的……不过,你也考虑考虑让你们家安妮高中了就去留学,到时候能留到国外再把你们接出去,人家那的蓝天白云才真叫蓝天白云呢……」「我没门路啊,再说安妮现在还小。」秦小雨一直都不喜欢和王璠太太聊天,总觉得她语气语调里暗藏许多优越感。「其实我原来是考虑移民的,可是投资移民门槛太高了,500万澳元,3000万人民币,咱们这种公务员怎么能有那么多钱呢,唉,我当时去了澳洲,看到街上的穿短裙人字拖的女孩,心里就想,唉,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也找个老外嫁了,一劳永逸地成为澳洲人,说实在的,办留学办移民都太伤钱了。还有,没准还有机会生个……洋娃娃,哈哈。」王璠太太大概是喝了点酒有点兴奋,说话也毫无遮拦起来。Robert一直身子后倾,方便两个女人隔着自己窃窃私语。后来他干脆站起来,对秦小雨说:「我们换个位置,方便你们讲话。」王璠太太举起一杯红酒,对Robert说:「好,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啊,还有,小雨,一起喝这位洋帅哥喝杯酒吧。这酒还是我从澳洲带回来的呢。」秦小雨看了Robert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就慌忙找杯子倒酒。「我来。」Robert替秦小雨倒了一杯。三个人举起杯正准备碰杯的时候,王璠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说:「感谢Robert先生别忘了我啊……」一边说,一只手往Robert的肩上搭,可是一个趔趄,他碰了Robert一下,Robert赶忙用手扶住他,可是不巧,这一碰,他酒杯里的酒不仅洒到了自己的裤脚和皮鞋上,秦小雨的胳膊处也洒了一点。他正想找纸巾帮秦小雨擦掉,却见秦小雨拿了纸巾蹲下去,帮自己擦干净了皮鞋……秦小雨那天梳了个小发髻,这样蹲下去再一低头,露出修长的雪白的脖颈,还有些乱发的遮掩,这让Robert顷刻心生爱怜。当然,秦小雨那蹲下去低低地姿态,更使他心里一动。待秦小雨站起来,他放弃使用纸巾,而是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她胳膊上的红酒渍,他轻轻对秦小雨耳语:「你这也有一点。」秦小雨脸红了下,一言不发地和他换了位置,然后四个人重新倒酒举杯。期间秦小雨去洗手间的时候,Robert跟在身后,他「哎」地叫了声,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秦小雨,说:「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直接联系我。」秦小雨有些错愕地接了名片,连声说谢谢,然后一转身就想:这老外不傻啊,蛮会做生意的,这就给名片了。一转念,她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也许……算了吧,她摇了摇头,把名片放进贴身的小包里。晚餐实在没什么稀奇,大家都在羡慕加恭维地敬王璠喝酒,梁晨也是。秦小雨冷眼看着他们,甚觉无趣。吃完饭王璠又要请大家去唱歌,Robert推说第二天要上班,先走了。于是大家也悻悻散去。临走前王璠太太还对秦小雨和梁晨说:「那Robert不错吧,还单身呢,可惜咱们都没机会了,要有机会,嫁给他可就一举万事俱得了。所以说你女儿留不留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以后找个老外老公,照样英美加澳国籍随便拿。」秦小雨笑着推了王璠太太胳膊一下,说:「你可想的真远。」那晚回家洗漱后,秦小雨和梁晨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别人光鲜地显摆着,又堂而皇之地收着礼,觉得人和人的生活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想什么呢?」秦小雨问梁晨。「想移民,你呢?」梁晨倒直接。「想也白想。」「也未必啊……不知道你留意没留意王璠老婆那句话?」「她说的疯癫话谁在意?再说那和咱有什么关系?」「傻啊?你不知道有假结婚移民的?」「知道,可是,这也太不靠谱了,咱俩结婚那么多年了,何况去找谁呢?」秦小雨觉得梁晨也是被人刺激到了,有点头脑发晕。「约那个Robert去咨询啊,可以先听听他的意见,比如他有没有什么澳洲的单身朋友什么的。」「可是这也太难为情了吧。我去找他?」秦小雨一脸惊讶,心里却咚地一下。忍了忍,她不打算告诉Robert给她名片的事,隐隐觉得如果和Robert搅在一起,未必是好事。「嗯……也不用你去找他,我找他就行,咨询下也没坏处。」梁晨想了想,说,「事不迟疑,我明天就找他问问。唉,给你说,移民这股风一吹过来,我心里不动都由不得我,我们单位有门路的人都走了,至少孩子都出去了,就我窝囊,安妮上小学也挑不到一个好学校,以后小升初,高中大学,头疼着呢,拼爹的社会她就得吃大亏。」「反正你也别太用心,问问得了,有些生活咱过不上就别太弩了,普通人也还得生活不是?不要让欲望这东西左右了,否则就是无尽的痛苦。」「嗯,我知道,我先问问,没戏我就灭了这念头。」说完,梁晨扳过秦小雨的胳膊,说:「先睡吧。」梁晨的手正好搭在Robert大拇指擦拭过得地方……秦小雨觉得胳膊瞬间暖暖的,甚至那暖意从胳膊一点点传导至心口,然后又到了小腹,说不上来的一点酥酥痒痒,秦小雨装作无意地推挡掉梁晨的手。第二天一早,梁晨就约了Robert,在Robert公司楼下的星巴克里,梁晨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情况,说很想让孩子出去,留学也行。Robert说这么小的留学生澳洲是不接受的,可能马上会接受初中生留学,但是留学费用相比美加,只会更高。梁晨问那如果移民呢?Robert问他英文怎样,有什么技术,或者是不是有足够的资金。梁晨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Robert皱了皱眉,说:「那就难了。」梁晨问:「就再没其他方法了吗?」Robert说:「以前寻求避难也可以,比如练那什么功,比如计划生育迫害,宗教迫害什么的,都可以成为理由,但现在都很难了,基本堵死,因为作假的太多。除非,除非结婚移民。」梁晨迫不及待地问:「假结婚吗?费用高吗?」Robert说:「虽然我不赞同这样做,但是你如果选择的话,我也会给你提供相应的信息。」「那得多钱呢?」「现在大概得10万澳元左右或者再多一点吧,我也是听朋友提到过。但作假的话,很容易被移民局查出来,因为如果不居住在一起,彼此不了解,之前也没有交往的痕迹,会有很多破绽,比较难。最好是两人居住在一起,而且有照片,有通信联络,有生活细节,甚至有孩子,这样就很容易了。」「这样啊……是不是这样的人很难找?」「的确不好找,而且你也不能保证你找的人怎样,会不会有暴力倾向,会不会到时反悔,或者要求加钱,总之各种不确定因素。你得考虑好。」「这倒是……看来很难。唉……」「嗯,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或者比较了解的人,还是很靠谱的,因为这个移民是最快捷最有效的,而且一旦拿到临时居民身份,孩子上学也是免费的,也享受免费医疗,好处还是很多的,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惜代价地这么做,促成这个庞大的市场的原因。」梁晨叹口气,看着Robert,说:「唉,那的确难,我也担心随便找个人秦小雨受苦。」「你再慎重考虑考虑,这事别轻易决定,毕竟关系到你们现在的婚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就好。」Robert看看手表。梁晨也觉得了解的差不多了,于是说:「耽误你时间了,回头我再有什么问题再找你。」「好的,回头有什么随时找我,再见。」Robert起身和梁晨握了握手。接下来,显而易见,梁晨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说服秦小雨,让她试着和Robert联系,问问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梁晨说:「这事我不能问他,我不能那么直接地问他要不要娶我媳妇,人总得有点脸面,作为一个男人,哪怕是一个无能的男人,这话也说不出口,还是你问问他吧,我帮你约。」秦小雨说:「你可得想明白,如果人家不帮忙,我是很丢人的,如果他帮,就得说清楚价格,别到时候弄得不清不白的。」「那肯定。我才不会把这么好的老婆平白无故地给别人呢。」「唉,好难为情啊。」秦小雨心里很胆怯和Robert的见面。但事实上,他们的见面竟然很轻松。他们约在建外SOHO的上岛咖啡里,一个幽静的包间。秦小雨看到Robert进来,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谢谢」。Robert温柔一笑。秦小雨说:「很抱歉又麻烦你……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也不会拐弯,反正无论做多少铺垫最后还是得说,还不如直接点……我想问的是,你能帮我们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按照市场价给你付钱,毕竟我们都觉得你的人我们挺信得过的。」「你是说和我结婚?」「是不是你有女朋友?或者我这么说很不礼貌,或者这样的话会影响你以后的感情和婚姻?」「那倒不是,我一直没打算结婚……只是你们都考虑清楚了吗?这可不是儿戏,而且,我也不为赚钱。」「那……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帮你的话……」Robert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小雨,继续说,「可以的,但需要你们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而且有些细节得事先说清楚。」秦小雨一下子惊呆了,他们商量了一周的事,她和Robert用了不到2分钟,就有了结果。她有些不相信,继续问:「可是不为钱,为什么会帮我?」「只有因为钱才可以做一些事的话,是不是就太悲哀了?」Robert笑笑。「可是我们是交易,还是谈钱踏实点……你知道作为男人,梁晨肯定会想的更多。」「好吧,那这样,就市场价的一半或三分之一,也让你们安心。但细节我们仍需坐下来好好谈谈。而且,我年后会辞职,会回国,最近肺部不舒服,中国空气太糟糕了,我需要回国工作一段时间,身体是第一位的。」「行,那我们三个谈还是?」「三个人就不必了,我觉得见他有些尴尬,估计他也会有同感,回头我写个简单的私人协议,你们看看,觉得可以就按照那个做,就行了。」「就这么简单?」秦小雨还是忍不住惊讶。「那你需要多么复杂?」「好吧……那谢谢你。」他们的谈话从谢谢开始,到谢谢结束,这事就已经定了。Robert上楼的声音把秦小雨从回忆里拉回来,她看见他也赤脚站在自己的前方,月光和阴影的交界处。「怎么不进去?」Robert问。「哦,这就去。」她仰头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角度,秦小雨忽然有种错觉,觉得Robert像一棵树,而自己,只是树荫下的一株营养不良的小草。「不用为难的。」丢下一句话,Robert进了房门,门口倾泻出一缕温暖的光。第七章秦小雨慢慢起身,感觉心里扑腾着许多只暗夜里的蛾子,促使她朝着那束光走去。走到门口,看见Robert站在窗前,双臂抬起,正在脱上衣,健硕的臂膀,好看的腰线,结实的臀部,和梁晨渐渐发福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中国已婚男人大都有不易察觉的惰性,不说健康要素,单从性别审美上,就懈怠很多。秦小雨手执门把手,着意地多看了几眼,低低地说了句:「晚安。」然后迅速从外面关上门,她不需要他的回应,她甚至不敢看他转过来故作无所谓的眼神。他当然会表情淡漠地回应一句晚安,他不是懵懂少年,不会任由情感和欲望像火焰一般急速蔓延过来。他们两个人,要像两条潺潺的溪流,安静地各自流淌,过早的交汇也许就意味着自己道路的终结。秦小雨闭上眼,他的背影以及午后的翻云覆雨交相在脑海里辉映,像闪电,也像警醒——莫贪恋,这三个字利剑一样在眼前闪着寒光。她终于掀开安妮的被角,在她的旁边轻轻躺下。安妮睡意朦胧间,呢喃着将自己的小胳膊搭在秦小雨的颈间。夜,更寂静了。第二天秦小雨醒来很早,天微微亮的时候,她用手机拍了张安妮在自己怀里熟睡的照片发给了梁晨,虽然画面晦暗,粗糙的颗粒感让她们的表情模糊又遥远,但她知道梁晨只要看到,就会安心快乐。果然,信息刚抵达,梁晨就回应过来了。「醒这么早?」「你不更早?俩小时时差,你快睡吧。」「没有你,睡觉都成折磨了。」「睡着就好了。」「也许过段时间就习惯了吧……对了,Robert不介意你和孩子睡?」「介意什么?我又不是卖身给他了。」「那是,你永远都是我的。」秦小雨顿了顿,回:「不过,也得有点像夫妻那样,听说移民局有过上门调查的,检查卧室什么的,要是问到安妮,估计就惨了。」「我知道,只要找时间跟安妮说明白就行……唉,想想这个挺残忍的,硬是给屁大点孩子脑子里灌输一些大人们的乱七八糟的事。」「嗯,我也是觉得这也许对孩子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唉,别无选择。」「我反正觉得自己很难开口,等等再说吧。」「行,你看着办。不过,说实话,你对Robert没感觉没想法?孤男寡女的?即使你没有,他都没流露出什么?」「能有什么啊,他都单身惯了,我也满脑子的事,哪有那心情。」「唉,迟早的事,想想都心酸……算了,不说了,都再睡会吧,趁着你现在还没在被人床上,我还能踏实点睡,晚上纠结一晚上了,没等到你消息,又怕你和Robert在一起,就睁着眼睛瞎琢磨。」「那你活该,都是你的注意,又不是我哭着嚷着要跟别人的。」「嗯嗯,不过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想两年后,我在单位里也能扬眉吐气就舒畅多了,求官是不可能了,但你们在外面,孩子能呼吸到好空气,吃到资本主义的安心食品,以后能有口流利的英文,我心里就平衡许多。」「唉,睡吧,你就希望一切顺利吧。」秦小雨收起手机,放在枕头下,看着依然熟睡中的安妮,心里坚定了许多,感觉Robert这团迷雾就是需要和梁晨的对话来适时驱散的。这样想着,秦小雨就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半了。安妮坐在床上和布娃娃玩了老半天了。「快起来,我们去洗漱。」秦小雨整理好自己,拉着安妮的小手下楼去洗漱。一打开门,看见对面的卧室门是开着的。到了楼下,看到餐桌上有两个三明治,两杯牛奶,旁边还有个便利贴,贴在餐桌上。秦小雨拿起来。「喜欢热牛奶就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我去给安妮申请学校等事了,应该下午回来,午饭在外面和朋友吃。」秦小雨想:还蛮体贴。带安妮洗漱完毕,给她开了电视,找到一个少儿频道,让她看着,自己去楼上冲了个澡,犹豫了下,她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在了楼上。用完早餐,洗了餐具,秦小雨看着敞亮的厨房,阔大的客厅,落地窗外绿茵茵的草坪,餐厅外的一棵柠檬树,突然有一种女主人的感觉。她走到安妮身旁,问:「宝贝,你昨晚有没有上厕所啊?」「妈妈我晚上临睡前尿尿了一次,早上起来尿尿了一次。奶奶说过了,这样晚上就不用起床,冻不着屁股,嘻嘻………」安妮捂着小嘴笑了起来。「嗯,乖。」其实秦小雨脑海里不止一次闪现过几个画面。一个是安妮半夜起来,一边下楼,一边尿尿,一边哭,她惊慌失措地从Robert身边爬起,追上安妮,抱起她,一边安慰一边看着地毯上一行湿湿的尿渍而手足无措,也许Robert在背后面露嫌恶;另一个是早上去叫安妮,发现安妮躲在被窝不肯出来,揭开被子,才看见她躺在湿漉漉的床单上,让她起来,她才哇一声哭出声来,说自己夜里害怕不敢下楼,说自己想这样一直躺着,也许就能把床单暖干;再一个就是安妮半夜在房间哭喊着叫妈妈,秦小雨从Robert身边溜下床,带安妮去楼下尿尿,然后哄她入睡,再偷偷溜回Robert身边,而Robert,则睁着幽深的蓝眼睛,不发一声地看着她……还好还好,安妮的睡眠习惯还不错,在家孩子起不起夜她还真不知道,三岁以后她就在自己的小床上睡了,开始会尿床,后来就不怎么尿了。吃完饭没事了,她好好地把自己和安妮的衣物分类,叠挂整齐,该洗的都扔进洗衣机洗了。然后思忖着,该怎么并行记两本日记。把这已经开始的两年生活事无巨细地写下来,流水账也罢。秦小雨觉得自己突然像一个刚入学的儿童,满心的谨慎与认真,又透出一股童稚气。生活第一次从已知转为未知,从一眼看到底到陷入迷宫一样,每走一步都有试探的忐忑,突然的惊喜,甚至不经意的迷惘无助吧……这两年将在她的人生里闪烁出宝石一样永恒的光芒,也许是灼目的幸福,也许是凛冽的苦痛,也许是刀尖上的舞蹈、砒霜里的蜜糖……谁知道呢?同时拥有两个男人,两种感情,两种生活,一份内心的守贞,一份身体的背叛,她将看到自己如何被生活从头劈开,怎样一分为二地去讨好迎合他们,甚至安慰他们。怎样自己和自己争斗,怎样自己鄙视自己,怎样自己怜惜自己,怎样自己嫌弃自己,怎样自己爱慕自己……又怎样自己鼓励自己,自己放弃自己……谁知道呢,秦小雨捧着一杯水,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唯有想到一件事令她很兴奋,那就是很长时间不用每天上班了,不用看枯燥乏味的八股文了。党报,可想而知,千篇一律,乏味透顶,头条从来只需腾挪一些文字图片过来,有些报道,甚至改一下往年的日期,换个版面,就可以当新闻再次发布……做那份工作,人就是机器,像工厂的流水线。而出来的成品,从来不是人们有意愿地买走的。可是报纸的征订量却从未下滑,因为中国还有一种现象叫——摊派。所以单位效益总是平稳的,没有人在乎那些报纸是不是无人问津,是不是没打开过就买给收废品的,换取几个零钱。所以离开真好,她丝毫不留恋。她可以开始学习,学习驾照,学习英文,学习游泳,学习做个……家庭主妇?呵,也许她会努力让Robert喜欢上有人陪伴的日子,这样她离开了,Robert还有可能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享受甜美的爱情与天伦之乐吧。在秦小雨心里,一个男人没有女人照顾,没有孩子绕膝,晚年难免有些凄凉,会让人心生怜惜的。再说Robert那么好看,不生孩子可惜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Robert回来了。一打开门,他就喊:「安妮公主,快看,我给你买什么了。」安妮欢快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奔跑了过去。秦小雨也跟着过去了。哇,院子里放着一套粉色图案的家具,有床,小书柜,小衣柜,还有一个大的储物箱,储物箱上放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考拉。还有,一张kingsize的床和床垫。「一起帮忙把这个搬进客厅,然后把旧的床架床头柜床垫放车库里,到扔大家具的日期扔了就好。应该下个月这个区就该扔垃圾了。」「可是那些都好好的,干嘛要扔掉?干嘛买新的?」「算是迎接你们吧……安妮公主,你可喜欢?」Robert温柔地笑着问安妮。安妮拍着手跳起来,说:「太喜欢了太喜欢了,我最喜欢粉色了,这下我的房间就和公主的房间一样了。」「那当然。」Robert拍拍安妮的脸蛋。于是整整半个晚上,他们都在家里倒腾着。收拾停当,大家轮流冲了个澡,才觉得很饿了。秦小雨说:「我下点面条吧,简单。」Robert皱了皱眉,问:「不需要炒菜吧?」秦小雨迟疑了下,说:「可以不用的。」然后她给每个人荷包了个蛋,给Robert的面条里加了些熟肉片,她和安妮就吃鸡蛋菠菜面了。安妮问秦小雨:「妈妈,面条里怎么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呢?」秦小雨笑着说:「荷包蛋不是更好吃吗?」其实秦小雨心里想,如果他这么不喜油烟味,以后可怎么做炒菜啊。吃完饭,秦小雨去洗碗。她听见Robert和安妮在饭桌上认真地谈话。「安妮,叔叔跟你谈个事。」「好的呀。」「你喜欢你的房间吗?」「超喜欢。」「那你想做它的主人吗?」「当然啊,它是我的,我就是它的主人。」「那你怎么做它的主人呢?」「嗯……我要自己布置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自己睡,自己叠被子,你们谁都不能随便进,进门要敲门。」「不错不错,有主见,还有吗?」「嗯……还有,我要在我的门上挂一个牌子,写上我的名字。」「好主意,我可以帮你制作一个木牌子吗?然后你自己写上你的名字,还有,你还可以画个自己上去,要不然别人不知道你是个男生还是女生。」「是的是的,我要画个穿裙子的女孩子。」秦小雨听到这里,不禁佩服Robert的方式,一切做的不露痕迹,又让孩子欢欣鼓舞,满心憧憬。Robert又说:「安妮公主啊,你有了自己的房间了,可是你妈妈怎么办呢?咱们家只有两个卧室,要不要叔叔帮她一下?」「嗯……当然可以,你的床那么大……可是……男生女生结婚了才能住在一起啊,像爸爸妈妈那样。」安妮面露难色。「这样说吧,安妮,你现在马上就是小学生了,你会懂很多道理了是不是?」Robert问。「嗯。」「那叔叔告诉你,因为你和妈妈要在澳大利亚生活两年,这两年时间,你们是由我来照顾的,为了更好地保护你们,叔叔和你妈妈结婚了,这样我们就成了一家人,明白吗?」「可是妈妈和爸爸已经结过婚了。」「嗯……是的,你爸爸妈妈结过婚了,然后因为你爸爸暂时不能照顾你们,所以他们又离婚了,离婚你懂吧?当然,等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爸爸妈妈又会再结婚,所以说,叔叔只是暂时照顾你们,明白了吗?你愿意我照顾你们吗?」「我明白了叔叔,你和妈妈要一起照顾我,所以你们结婚了。等我爸爸来了,爸爸妈妈就可以再结婚,我们就不需要你照顾了,你和我妈妈就离婚了。」安妮一口气说完,她的逻辑能力使秦小雨惊讶。「bingo!」Robert赞赏地摸摸安妮的脸,然后扭头朝秦小雨看去,面色骄傲。秦小雨脸一红,背转身说了句:「你真能说。」「孩子是很懂道理的,说清楚就好,至于更细致的原因和苦衷,她长大自然就明白。」Robert继续对安妮说:「安妮公主,还有个好消息,下周一你就可以上学了,就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这里叫yearone,你可能开始去会听不懂小朋友说什么,但是没关系,你可以比划,就这样……对,只要他们懂你的意思就行了。」秦小雨看这Robert张牙舞爪地比划着起立坐下写字做运动和吃饭的动作,就笑了。「那学费怎么办?」「这个你不用操心,你们现在拿的是820临时配偶签证,是不需要交学费的。而且孩子坐校车也免费。可能就是出个校服费。」「这么好啊?」秦小雨傻傻地问。「还有更好的呢,根据安妮的年龄,她每两周还可以领到政府的补助140多澳元。基本够孩子在校的午餐和平时零食了。」「真好真好。那……我需要付你多少生活费?每周还是每月算?」秦小雨觉得问这个很难为情,但还是得问。「真想给?这么客气?」「不是客气,本来就是你帮忙的事,总不能让你真养我。」「这样吧,家务你多做点,就相抵了,估计我还占便宜了,在澳洲,人工很贵的,要真让我请人做家务,我是请不起的。」Robert笑笑地,化解了秦小雨的尴尬。「那谢谢你。」「不客气。」「嗯,不光是谢这个,还有,你真的解决了我的难题,」秦小雨看一眼已经按捺不住兴奋跑上楼的安妮的背影,继续说,「我和梁晨商量过好久,都不知道和安妮怎么谈,你一下子就解决了,所以……」「哦,那你也不用谢我,说不定我这么做有我的私心呢。」秦小雨低着头,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更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此刻,Robert正睁大双眼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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